北方的冬
薛志斌
北方的冬總是來得特別清肅、特別急切,像是趕著趟兒參加一個盛大的派對,濃重、熱烈。坐在深秋的尾梢上便已先聞到一股淡淡的冬的氣息,甜俗得猶如一個頑皮的小孩,時而藏在大樹后,時而躲進池塘中,時而在原野上奔跑,時而又安靜地坐在秋千上。
與南方冬季的婉約細膩不同,北方的冬,總帶些北方人凝練粗獷、豪放不羈的性情。當干燥而凜冽的北風呼嘯而過,街道兩旁便徒留光禿禿的樹干,猶如一列列編整的軍隊,戒備森嚴。多愁善感的湖也收起百褶裙,結了一層厚厚的冰,乍眼望去,還以為是哪家姑娘擦得透亮的梳妝鏡。站在窗前,眺望遠山,一石一木驟然鮮明起來,倒好似一幅色彩勻稱清麗的油墨畫,觀賞于此,沉醉于此,整個人豁然爽朗了,不禁對大自然偶然天成的佳作產生頂禮膜拜之情。晨練的人們也裹得嚴嚴實實的,仰著頭露出凍得發(fā)紅的鼻尖,邊搓手邊呵出白茫茫的霧氣,拉扯著當?shù)氐那徽{,拖著長長的尾音相互寒暄。
一覺醒來,上天驚喜般地帶來了禮物――雪,天地間一片蒼茫,晶瑩剔透宛若仙境,真如岑參的“忽如一夜春風來,千樹萬樹梨花開”,仿佛已置身于一個銀裝素裹的新次元世界。
在鄉(xiāng)下,閑暇之余,年紀稍大的長輩們總喜歡盤腿坐在自家熱烘烘的土炕上,閑談著春種秋忙,興致高昂處還會哼一段戲曲兒,時不時拈幾顆茴香豆就著下酒吃,別有一番情致;婦女孩童則圍著燒得正旺的火爐暖紅橘、烤紅薯,甜絲絲的氣息香飄滿屋。
北方的冬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熾烈的情感,就像父親深沉執(zhí)著的愛,略帶嚴厲卻滿是關懷。曾經(jīng)父親送我外出求學時的情景如一張永恒的照片鑲嵌在冰雪中央。雪地里,踩在父親走過的腳印上,那種感覺溫暖而踏實,猛然抬頭,莽莽天地間盡是父親肩頭沉甸甸的行囊,總覺得那寬闊堅實的臂膀可以容納一切,即便人生之路漫長而充滿艱辛,我也有了迎頭面對的勇氣和力量。
北方的冬總是將一季的豪情逸致渲染得淋漓盡致。當涼颼颼刺入肌骨的寒風襲來,所有的情感便如決堤的洪水般洶涌噴薄而來,無絲毫矯揉造作之意,那是北方人骨子里不假雕飾的真性情,讓人忍不住吟詠“北國風光,千里冰封,萬里雪飄……”如赤子依戀慈母,我深深眷戀著最美的季節(jié)――這北方的冬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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