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猛一睜眼,身邊的草全開花了,一大片。好像誰講了一個感人的故事,這花兒便從故事里冒了出來。
我狠狠地睡了一覺,從太陽初生到太陽西斜。我躺在坡上,便迷醉在了溫柔的夢里。夢如笛律,飄渺而神怡。我把夢放在手里掂一掂,又厚重得像是要脫手。我不能恰當(dāng)?shù)刂v出那種感覺,只知道,還想倒在夢的懷里。坡上的草油綠油綠,一陣風(fēng)吹來,草灘掀起了層層碧浪,碧浪像一只纖細(xì)的小手,把我的心抓癢了。這草灘是大自然遴選出的一篇精妙的美文,搖來搖去的花瓣便是美文里最恰當(dāng)?shù)囊粋€個措辭。
我對著花兒先是微微一笑,繼而開懷大笑,笑聲漣漪般的漾開?;▋合仁呛榈攸c頭,繼而又轉(zhuǎn)過羞紅的臉。突然,一朵紫色的花兒舞起了美麗的裙裾,連片的花朵也伸腰彎臂,相約而舞。一陣爽風(fēng)裹來了幾聲脆脆的鳥鳴,瞬間,大片草灘演繹成了輕歌曼舞的旋轉(zhuǎn)舞臺。紫色的花朵是領(lǐng)舞,風(fēng)兒是樂隊,可愛的小鳥是應(yīng)邀而來的獨唱演員,我,是一個被傾倒的觀眾。
我又一次笑了。沒想到,一根根小草簡單得像漢字的一撇一捺,卻有著這般情趣和滋生力。爺爺是這片草灘的主人,農(nóng)民的簡約和樸實折射出祖輩們的純美和善良。后來,我隨父親去了城里,另一種生活方式或多或少地改變著我,但我不想改變得太多,因為我是從原野里走出去的,從坡上,從這片草灘里。
因了美麗,城里人把草灘搬了過去,嵌在了廣場上、小區(qū)里和每一個大大小小的角落里,還給它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,叫做草坪。草坪像一只只美麗的小手絹,裝進了城市的衣兜里。其實它是草灘結(jié)出的果子,如同一個個甘甜的西瓜,從鄉(xiāng)村的土壤里,送到了城里人的笑靨里。
那天,我躺在城市的草坪上,像是裹進了一件耳熟能詳?shù)氖挛锢铩N艺艘黄萑~含在嘴里,咀嚼著它的味道,就像鄉(xiāng)下人喝的烈酒,那種滋味不是甜在嘴上,而是美在心里。我看到了草的影子在逐漸拉長,拔了一根,眨巴著眼睛細(xì)細(xì)端詳,草的根一半被拔出,另一半仍扎在泥土里。我使勁往下挖,我知道它伸向哪個方向。草的根是故鄉(xiāng)的炊煙,長在了參差不齊的村莊里。它又像爺爺?shù)暮?,扎在了祖輩們嘮嘮叨叨的絮語里。
我沒有藝術(shù)家的才能,藝術(shù)家只用一筆和一畫,就把草定格為一種高雅的藝術(shù)。但我和他們一樣,看到了它的簡約和美麗。我這樣想著的時候,猛一回頭,草坪里一大片花朵頻頻向我點頭微笑。我看清了,那一朵朵馨香的花瓣,就是祖輩們一句句質(zhì)樸而簡明的嘮叨。
于是,我傾醉在了故鄉(xiāng)的草灘上。 董國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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