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見到紅了的山楂樹，是在多年以前。那時，我還是個孩子，正在讀小學(xué)。深秋里的一天，隨祖母去十幾里地遠的姨姥姥家。那個下午，姨姥姥說：“走，我領(lǐng)你去看山楂樹去。”以前，雖是吃過山楂，卻沒有見過山楂樹。山楂林位于村后，遠遠地，我就看到了那一團團的紅。下午的陽光朗朗地照著，山楂樹，紅得明艷。走近了，才看到山楂樹生長得很矮，樹上的山楂果，滴里嘟嚕的簇擁著，沉甸甸地綴向地面，煞是喜人。

每一顆山楂，都飽滿得快要脹開了。

那艷艷的紅，仿佛燃燒著的一朵朵的火;又仿佛喜悅的心的光焰。驚喜之下，我跑上前，就想采摘。姨姥姥趕緊拉住我：“不能摘，是集體的，看看就好了。”我悵然若失，歡喜迅疾溜走，心中只留了一份躍動的貪饞。

不過，那一次看到的紅了的山楂樹，到底還是在我的心中，留下了極美的印象。

參加工作后，同樣是在一個深秋里，我去沂蒙山旅游。攀爬沂山，夾道全是山楂樹，也正是山楂果熟的季節(jié)。山里的山楂樹，景象自又不同。山楂果似乎格外的紅，有一種嫩嫩的鮮艷，仿佛能感覺出它的色彩，正在一層層地向外滲透著。慢慢地浸著，浸出一種滋潤和明朗;山楂果，似乎也格外地大，一顆顆，圓溜溜，胖乎乎，肥潤的不得了。山楂果紅了，山楂葉卻變得有些干燥，透出一種近枯的黃。在這種枯黃的映襯下，山楂果，就顯得愈加明艷和突兀。邊走邊看，邊看邊走，覺得自己就是行走在一條紅色的走廊里。行至山頂，霍然回望，夾道的山楂樹，彎彎曲曲，就如兩條舞動的火龍。風(fēng)一吹過，那火，霍霍欲燃，跳躍不已，極具動態(tài)之美。

攀山的過程中，我曾經(jīng)順手拉過一根山楂枝，細細地端詳著，我只是欣賞于山楂果的美艷。沒想到，山上的工作人員說道：“沒關(guān)系，可以摘著吃的。”他一定是誤解了我的行為。我笑笑，卻沒有摘取。我明白，這夾道的山楂樹，不僅是沂蒙山人的一份收入，更是沂蒙山人為游客營造的一道景觀，是所有人心中的一道美的風(fēng)景。我怎能破壞這種美呢?這幾年的深秋，我都會回家鄉(xiāng)幾次?；丶亦l(xiāng)，就是為了看那紅彤彤的山楂樹。

家鄉(xiāng)，臨近沂蒙山區(qū)。改革開放后，受沂蒙山區(qū)的影響，家鄉(xiāng)綿延十多里長的西嶺，全部種植了山楂樹。

十幾里長的山楂林，山楂樹紅了的時候，景象極其壯觀。

我喜歡選擇接近黃昏的時候登嶺。站立嶺頂，放眼望去，那綿延的紅艷，有一種磅礴的氣勢。風(fēng)起時，滔滔滾滾，有如浪濤洶涌;風(fēng)靜時， 夕陽的霞光，明快地照著，照在一眼望不到邊的山楂林上，光影，浮泛跳躍，閃閃爍爍，流光溢彩，耀人眼目。林子大，果子豐，就形成了一種特別的小氣候。眾多的鳥兒，在這樣的氣候下，自由自在地生活著。這兒，成為了一個鳥的天堂。你靜靜地站著，能聽到林鳥爭鳴的歡叫聲;你靜靜地看著，能看到一些鳥兒，站立樹的頂端，跳來跳去，喙啄不已，靈性而又歡喜;能看到，群鳥乍然飛起，乍然降落的輝煌景象。覺得那些鳥，仿佛就是在一塊巨大的紅色綢緞上舞蹈，那紅彤彤的山楂林，就是鳥兒舞動的舞臺。

這樣的景象，讓人沉醉，也常常讓人油然而生一些懷想。推想，這山楂林的紅艷，多像鄉(xiāng)下人那紅紅火火的日子：紅得豐實，紅出一種生活的醉香。

◆路來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