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鎮(zhèn)縣底(一)
衛(wèi)漢青
臨汾市堯都區(qū)正東十幾華里,有一村名縣底。村有四五千口人,系堯都區(qū)汾河東古鎮(zhèn),逢二、五、八集會,與堯都區(qū)大陽鎮(zhèn)和襄汾縣鄧莊鎮(zhèn)形成臨汾河東鼎市。
此村何謂之古?說來話長。
古名
村名縣底,有點古怪。為什么叫此名?源于何時?無從稽考。
在中國,“縣”作為行政區(qū)劃名稱,始于春秋時期。最早有文字記載的“縣”名,產生于古代晉國。公元前544年,晉平公14年,平公母親悼夫人放食,遇到一位來自絳的老者求于食。問貴庚,老者答曰:“不知紀年,只知經歷445個甲子矣!”晉平公認為“絳”這個地方出長壽老人,太可貴了,就將“絳”取名“絳縣”。這也是天下第一縣。
縣底鎮(zhèn)現屬于臨汾市堯都區(qū),查堯都區(qū)、臨汾市志,此村并無作過縣府所在地的記載。但臨汾市曾是晉國首都和趙韓魏早期首都所在地,此后兩千多年更是兵家爭戰(zhàn)之地,縣既然源于晉,近水樓臺先得月,縣底村是否古代曾短時為某個縣府所在地或備選呢?真難說。
古城
縣底與“古城”產生聯系,是近日的事情。
我寫下這篇《古鎮(zhèn)縣底》的初稿,因是村志邀寫的紀實文章,曾在小范圍里征詢意見,以期核正。有朋友轉發(fā)給相關專家,引來了臨汾市三晉文化研究會副會長、市政協(xié)文史研究員藺長旺。
2021年4月3日晚,藺長旺先生微信加我后,告說:“衛(wèi)先生,你的文章寫得很好!實際上縣底還曾是高梁城,明洪武十五年平陽府志有載,該志是1980年國家圖書館清理書庫時發(fā)現的?!?/p>
我吃了一驚,回道:“藺先生好!平陽府志的詳細記載能找到嗎?請方便發(fā)我?!?/p>
第二天,藺長旺先生發(fā)來一張明洪武十五年刊印的地圖,圖中明確標注高梁城在臥虎山西麓,旁邊靠近黃鹿泉,大致在縣底村附近。藺先生還特別指出,過去有些說法,認為古高梁城在臨汾城西北汾河邊的高河橋和高河店村一帶,是值得商榷的,明顯與這幅600多年前的平陽府志和地圖不符。
查考史料,高梁城的歷史很遙遠,至少遠到了春秋時期。那時候,還沒有現今這臨汾城,即使叫做平陽的古城也還在汾河的西邊,平陽城建在現址是北魏時期的事。而在此之前,高梁城就活躍在史書中了。
《左傳·僖公九年》記載:“齊侯以諸侯之師伐晉,及高梁而還?!惫?51年,晉獻公死去,因為立君之事互相殘殺,發(fā)生了嚴重的內亂。齊恒公為穩(wěn)定大局,興師伐晉。不過,大軍到達高梁城時,秦穆公已經護送夷吾回國繼位,只好罷兵還齊。
《左傳·僖公二十四年》又載:“晉公子重耳殺懷公于高梁。”公元前636年,晉惠公病死,在秦國作抵押的公子圉偷偷跑回去做了國君,這就是晉懷公。晉懷公一上臺,就和秦國反目,惹惱了秦穆公,派人找到了重耳,愿意護送他回國做晉君,并將女兒嫁給了他。秦穆公率領大軍護送重耳回國,一路攻城奪隘。晉懷公見大勢已去,連忙逃到高梁城避難。重耳回到絳城(今翼城)做了國君,這就是后來稱雄天下、成為春秋五霸之一的晉文公。晉文公一是不放心臥榻之側的前君,二來為報答秦晉之好,派人到高梁城殺了那個忘恩負義的晉懷公。
北魏酈道元《水經注》中也有記載:“潏水(今洰河) 即巢山(今臥虎山)之水也。水源東南出巢山東谷,北逕浮山東,又西北流與勞水合,亂流西北,逕高梁城北,西流入于汾水。又南,逕高梁故城西,故高梁之墟也?!?/p>
從上邊歷史記載中可以看到,高梁城系春秋戰(zhàn)國時期晉國的一個城邑,到北魏時期已成故墟了。
但高梁城到底在臨汾的什么位置呢?是否如藺長旺先生確定在縣底呢? 通過相關資料來看,藺長旺先生的觀點不無道理。
高梁城歷史上的記載,基本上是春秋戰(zhàn)國至漢初。到北魏時期酈道元寫《水經注》時,高梁城已成故墟。而最具方位依據的,除了明洪武年的平陽府志和地圖,只有《水經注》。
且看,酈道元寫潏水(今洰河)而不是源于黑山的勞水(今澇河)時,才提到“逕高梁城北,西流入于汾水?!闭f明古高梁城靠近巢山(今臥虎山)和潏水?!坝帜?,逕高梁故城西,故高梁之墟也”一句,也是說源于“巢山之水”的潏水,這是否指的是直到上世紀60年代還成河流,途經縣底村南側流向西面杜村一帶的黃鹿泉河呢?
藺長旺先生說,完全有這種可能,古代水流量遠比現在大,可看作“潏水”的支流。明洪武年地圖特意標示出黃鹿泉河流,且看上去比較寬闊,何況800多年前的北魏呢!縣底和翟村一直有傳說,很早以前的黃鹿泉,曾按照古俗,油鍋里撈錢“七三”分水,縣底七,翟村三,直到1970年。如果黃鹿泉水量太小,何至于如此大動干戈。
再者,酈道元在《水經注》中還寫道:“汾水又南,逕白馬城西,魏刑白馬而筑之,故世謂之白馬城。今平陽郡治?!爆F在的高河店村和高河橋,距離當時的平陽郡治白馬城(即今臨汾城)只有兩公里左右,且潏水從東南巢山往西北而來,先傍經白馬城東北側后再到高河店村和高河橋,為什么酈道元說“潏水”時提到了已為故墟的“高梁城”,而不說途經當時修筑不久且頗具規(guī)模的平陽郡治白馬城呢?從地理和情理上看,似乎難圓其說。只有一種情況:酈道元說到源于巢山的潏水時,順便提到巢山附近歷史上曾存在但現已成故墟的高梁城。至于白馬城,下面記述汾水時再說吧。
此外,高梁城何以名高梁城呢?“梁”系山梁之“梁”,而非米粱之“粱”。顧名思義,應該是建在高梁上??h底地處臥虎山西麓,可謂高梁上。村東建于高梁上的古堡,挺大規(guī)模、說不清來歷的古堡子,是否就是“高梁城”的整體或部分遺址呢?僅從名字上看,似乎比地處汾河邊平川上的高河店村和高河橋更恰當些。
以上種種,都可佐證藺長旺先生高梁城位于縣底的觀點。
藺長旺先生還說:“據相關資料,高梁臨近武遂,而武遂恰位于縣底東北不遠處,可資佐證?!睋渡轿魍ㄖ尽贰案菘h志四”中說:高梁,“戰(zhàn)國為韓武遂地”。武遂遺址今名辛城,西距臨汾市25公里,東離浮山城8公里,位于臨浮公路北側。武遂城以青龍堡為中心,八方城堡環(huán)拱,形成一個城堡連環(huán)的防衛(wèi)群體,民間有八卦城之說。
就藺長旺先生的觀點,我問詢了臨汾市著名作家、學者、山西省文史館館員喬忠延。他說:“有此一說。印象中還有一說,縣底是原襄陵城舊址?!?/p>
我又吃一驚。久居京城,對自己村鎮(zhèn)的歷史真了解不夠。查看相關史料:“襄陵,古舊縣名,西漢置,治今山西省臨汾市東南縣底鎮(zhèn)。后魏主燾擒昌,析襄陵東北置禽昌縣,并置禽昌郡。后齊移治襄陵,因改襄陵曰禽昌,隋復為襄陵,皆治于此。”
根據上述記載,古襄陵縣曾在很長時間內把縣底作為縣城,公元428年,北魏太武帝拓跋燾擒獲了西夏國主赫連昌,為炫耀武功,廣筑禽昌城,分開襄陵縣設置了禽昌縣。北齊年間,襄陵縣并入禽昌縣。公元577年,北周滅掉北齊后,禽昌城移治于廢襄陵故城縣底。隋以后,襄陵縣城才從縣底轉移到今襄汾縣的襄陵鎮(zhèn)。
從春秋戰(zhàn)國一直到新中國成立前,臨汾一直是兵家爭戰(zhàn)之地,城頭變換大王旗。許多史料檔案很難完整保存,學術觀點產生分歧和爭論是很正常的。
縣底與古代的高梁城、襄陵城和禽昌城到底是什么關系呢?還需要進一步探討論證。
古都
過去我曾想,把自己的家鄉(xiāng)縣底村與縣府沾邊,與春秋戰(zhàn)國時期相聯,也許有點高攀,或者有點牽強,但怎么也沒想到居然還能與堯時期的古都有關。
那是2017年底的一天,我在北京民族飯店參加一個堯文化的學術活動,遇見何弩(本名何努)先生。
何弩先生系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、山西工作隊隊長,近20多年主持“中華文明探源工程陶寺專項”,成就卓著。
我特意走向何弩先生,感謝他為老家臨汾堯都作出的卓越貢獻。
何弩先生問:“你是堯都區(qū)哪個村?”
我說:“縣底村?!?/p>
何弩先生眉毛一揚:“哦,縣底村呀!根據我們的考證,縣底村是堯都陶寺的副都,還有一個在曲沃?!?/p>
我有點不大相信地問:“縣底能是堯都的副都?不可能吧?”
何弩先生說:“我們有考古依據的?!?/p>
那天活動的組織者,是學者型的臨汾市人大常委會原主任、三晉文化研究會會長劉合心先生。我同他提到此事,劉主任說:“何弩可不簡單,20多年挖掘考證堯都,不會隨便說的。”
后來與一些相關人士聊起這個話題,覺得還是有點道理的。縣底村地處堯都區(qū)的臥虎山西麓,南面20華里左右鄰近襄汾的陶寺,北面10多華里大陽鎮(zhèn)北郊村的澇河岸邊,建有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堯陵。1984年中國考古研究所專家考證,陵丘屬人為形成,再根據堯陵附近發(fā)現陶片推測,4000余年前人類曾在此活動居住,這與當地傳說葬堯時人們掬土成山成陵相吻合。從地圖上就會看到,縣底處于陶寺堯都和北郊村堯陵之間。
那天從民族飯店回到家后,我曾特意向縣底村黨支部書記劉紅生通報此事,記得還挺認真地說:“以后再有大的挖掘工程,注意看有沒有古陶片之類的東西,好好保護啊!”
古音
縣底古鎮(zhèn)之古,還表現在一些古字古音的使用。
許多愛好古典詩詞的人會發(fā)現,一些著名詩人的詩句怎么會不押韻呢?
比如唐朝詩人杜牧那首膾炙人口的《山徑》:“遠上寒山石徑斜,白云生處有人家。停車坐愛楓車晚,霜葉紅于二月花?!蓖捻n翃也有一首著名的《寒食》:“春城無處不飛花,寒食東風御柳斜。日暮漢宮傳蠟燭,輕煙散入五侯家?!?/p>
兩首詩中的“斜”,按現在讀音讀“xié”,明顯與其它的韻腳押不上。其實,在古代人的讀音中,這個“斜”讀“xiá”,完全押韻的。 而在縣底鎮(zhèn)的方言中,就保持著這個“斜”字的古音讀法。如說“日頭斜了”“這條胡同有點斜”,都讀“xiá”。
縣底一帶的方言中,還保留了許多古音古字。如“予”字的使用,這里人們日常生活中的“給”不用“給”而用“予”。如“你把碗予我?!惫糯挠栐b書《廣雅》中:“予,與也?!比纭对姟ば⊙拧罚骸熬觼沓五a予之?”《荀子·大略》:“天下之人,唯各特意哉,然而有所共予也。言味者予易牙,言音者予師曠?!?/p>
“孰”用的也很普遍。縣底一帶的方言里,“孰”就是“誰”的意思,用“孰”不用“誰”?!笆肽?”就是“誰呢?”的意思??纯础稇?zhàn)國策》:“吾與徐公孰美?”韓愈《師說》:“人非生而知之者,孰能無惑?”也是“誰”的意思。
“荷”似乎是很古典、文雅的用字。如陶淵明《歸園田居》:“晨興理荒穢,帶月荷鋤歸。”詩中的“荷”就是攜帶的意思,現代人已經很少這么說了,通常說“帶”或“拿”。但是縣底鎮(zhèn)的方言中仍一如既往:“你把鋤荷上?!薄俺鲩T多荷點錢?!倍际菙y帶的意思。
這里的人們還有一個奇怪的現象,就是把母親稱呼為“奶奶”或“奶”,而把奶奶(祖母)稱呼為“nüe”,即“娘”的變音。這么基本的稱呼,竟然正好與其它地方相反。
我在上世紀90年代,曾就這個話題與臨汾的著名作家、學者喬忠延先生探討過。我們的觀點是,似乎臨汾這里的稱呼更接近于古時的本義和源頭。臨汾是中華民族的發(fā)祥地,其使用語言是很古老的。一個幼兒呱呱落地,首先要尋找“奶”(乳房),哪個兒女不是叼著母親的兩個奶頭、吃著母親的奶汁長大成人的呢?而吃袓母的奶幾乎是不可能的。在每一個兒童的眼里和心目中,慈祥可親的祖母無疑是最美好的女人,那不就是“良”“女”么?
中國的漢字和讀音,是由象形、形聲、表意逐步演變形成的??h底鎮(zhèn)距離陶寺堯都遺址只有十幾公里,臨汾又是中國古典詩詞著名的“平水韻”的發(fā)源地,這里的古字、古音是否有助于中華文化的溯源呢?值得探討。
古俗
4000多年前,堯定都平陽,劃定九州,協(xié)和萬邦,平章百姓,成為華夏文明最早的發(fā)祥地,素有華夏第一都之稱??h底作為堯都古鎮(zhèn),祭拜祖先、婚喪嫁娶、紅白喜事等,保留了許多古俗。
我愛人和女兒第一次回家鄉(xiāng),適逢春節(jié),看到家里老人和親戚,吃飯前端著盤子畢恭畢敬地祭拜祖先,挺驚奇。我說:“我從小就是在這種習俗中長大的。”
山西廟宇道教、儒教等中國傳統(tǒng)歷史文化背景的神仙居多,臨汾尤盛。逢年過節(jié),紅白喜事,動土奠基,立木上梁,祭拜祖宗、財神、灶神、土地神、娘娘、龍王爺、堯王爺、伏羲、女媧、黃飛虎、魯班等各路神仙,五花八門,虔誠莊重。小時候淘氣,春節(jié)到鄰院玩耍,看到院里桌上插著柏樹枝的供神牌位,拿起柏枝就跑。本家奶奶邁著小腳,邊追邊喊:“這色子娃,快放下!”現在想來還后悔。
說起紅白喜事,縣底一帶更加講究。相傳洞房紅燭的來歷與堯有關,堯都區(qū)姑射山的仙洞溝就有許多傳說。結婚披紅掛彩吹吹打打坐花橋,老少不論鬧洞房,更比別的地方紅火熱鬧。我席村姥爺家有一抬大花轎,誰家要娶媳婦,就來租賃。后來坐花轎逐步改成騎馬、騎自行車、坐轎車了。
縣底還有一個古俗,名字都愛起一些狗娃、貓娃、臭猴、狗蛋、小丑、丑女等挺不講究的名字。用老話講,說是起個狼不吃、狗不叼的賴名兒好管、好養(yǎng)活。我大妹妹上六年級時,教她語文、數學的兩個老師都挺好,就是名字起得不太雅,一個叫茅勺,一個叫屎蛋。有人開玩笑說:“這倆伙計真是臭味相投,怎么就‘臭’(湊)合到一塊了!”
這樣問題就來了,比如小丑、狗蛋,按現在來說似乎大不雅的名字,縣底村居然有好幾個。這是否會重名鬧混呢?不會,村里人不乏機智?!靶〕蟆薄肮返啊庇们昂笞值妮p重讀音、拉長翹聲,或后面帶“兒”與“子”來區(qū)分,如“狗蛋子”“狗蛋兒”“狗蛋!”“狗蛋——”等,誰也不礙誰。
古風
幾千年來華夏文明的熏陶洗禮,縣底鎮(zhèn)傳承著重文、重仕、重藝、重商、重信義的濃濃古風。
縣底鎮(zhèn)一直到今天,仍把教師、醫(yī)生尊稱為先生。我家上世紀80年代搬到新院子,原來老院子的西房空了出來。村里中學有位外鄉(xiāng)老師通過別人住了進來,父母親未曾收其一分錢。老西房曾經放了過去祖父和父親的一些文學、歷史、醫(yī)學線裝古籍,后來發(fā)現少了許多。弟妹們曾要去找那位老師問詢,父親攔住說:“算了,先生也是喜歡書,不要找了!”
縣底鎮(zhèn)一帶無論男女,凡讀過書的都喜歡練字,因此出現了許多書法篆刻家和愛好者。如縣底村的趙榮德、任學毅、衛(wèi)光裕等老先生,正楷書法都寫得端莊瀟灑。我祖父和父親,在《本草綱目》《傷寒論》《金匱要略》等線裝書空白處的眉批和批注,十分娟秀的蠅頭小楷,頗見功夫。我擔任北京市海淀區(qū)文聯主席多年,認識不少著名書法家。一次書畫筆會,我拿出祖父的墨跡,張書范、孟繁禧、劉俊京等北京書法名家頗為贊賞。臨汾這里的人講究書法不是偶然的,或許也是一種傳統(tǒng)和風氣。晉朝的衛(wèi)夫人就是晉南人,書法很了得,據說是書圣王羲之的老師。
臨汾一帶古建眾多,且頗精湛。當地有許多能工巧匠,擅長古建的設計、搭建、磚雕、石雕、木雕等技藝。小時候,看到鄉(xiāng)親叔伯們,刻塑瓦當、脊獸、檐角獸,那嫻熟的技藝和專注的神情,讓我記憶深刻。
臨汾一帶的戲劇更是興盛,當地的蒲劇、晉劇、 碗碗腔、上黨梆子、北路梆子、眉戶腔、道情戲等門類眾多??h底鎮(zhèn)的老輩們都喜歡看戲、聽戲。對王存才、孫廣盛、王秀蘭、閻逢春、張慶奎、楊虎山等臨汾一帶的蒲劇名角兒,許多人耳熟能詳。每逢縣蒲劇團來到南神廟戲臺唱戲,是全村人最歡樂的節(jié)日。上世紀三四十年代,這一帶曾流傳有“誤了收秋打夏,別誤存才(王存才)掛畫”“誤了吃肉喝酒,別誤存才殺狗” “廣盛的走,存才的扭,三狗的亂彈再沒有”等通俗說法。父親曾講過一個小故事,說是蒲劇名角孫廣盛到縣底戲臺演戲,戲間到茅廁小解,一戲迷緊跟著進來,舔著笑臉問:“廣盛哥,你尿哩?”孫廣盛扭頭一樂:“可把他媽兒的,尿還問呀!”
每逢春節(jié)正月初一到二十,縣底村民總會自發(fā)集聚在娘娘廟、南神廟或固本堂,敲打威風鑼鼓,共同切磋技藝。威風鑼鼓相傳來源于堯王嫁女,這一春節(jié)“打威風”的傳統(tǒng)也是源遠流長。1990年,堯都區(qū)的威風鑼鼓曾經打進了北京亞運會開幕式,被海內外媒體稱譽為“最震撼人心的一幕”。后來,又被張藝謀邀請進入了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申奧片。近些年,我的初中老同學趙耀星還組織縣底村的威風鑼鼓隊,到臨近村鎮(zhèn)企業(yè)助興演出。我高中同學郝福記曾在鄉(xiāng)鎮(zhèn)任職,退休后也是堯都區(qū)鑼鼓協(xié)會活動的熱心組織者。
2018年和2020年,我曾帶領10多位中關村的企業(yè)家,參加了兩屆臨汾市和堯都區(qū)舉辦的堯都文化旅游節(jié)活動,祭國祖,聽古樂,看《堯頌》,逛古跡,古色古香的一系列活動文化味很濃。一行見多識廣北京的企業(yè)家,如中關村民營科技企業(yè)家協(xié)會會長姜鵬明、北斗星通董事長周儒欣、金山頂尖董事長于慶洲、康辰董事長王錫娟等,都贊賞不已,說臨汾不愧是華夏古都。
此外,臨汾的剪紙、印染、版畫、花饃等民間藝術,也是根基深厚。小時候,看母親和鄰家嬸嬸們巧手制做的各種花饃和窗花,我曾趴在炕上看個不夠,有時竟覺得它們好像是活的會動。
如今,古鎮(zhèn)的窗口已經照進了2021年的陽光。不少年輕人的手機屏幕上,時而會蹦出人工智能、物聯網、納米技術、量子通信、獨角獸等色彩斑斕的時代新潮字眼。但我還是希望我的家鄉(xiāng)——縣底鎮(zhèn),繼續(xù)保持一些“古”的特色。
(作者衛(wèi)漢青系中國作家協(xié)會會員,曾任中共海淀區(qū)委宣傳部副部長、海淀區(qū)文聯主席、《中關村》雜志社社長兼總編)
責任編輯: 吉政